Sunday 29 March 2020

太久沒有進來了。生命裡出現了重要的改變,好一陣子都以為,自己已然沒有傷春悲秋胡思亂想的必要,和沒有深夜自己對話的時間。
我好一陣子找不到心裡面那個大洞,以為已被填滿了,但原來它只是被掩埋得好好的。重新找到大洞的時候,同時感到熟悉又懷念的酸酸澀澀的心痛。
到底我在找的是甚麼啊?安全感?自信?
我想我可能由衷地不覺得自己值得有人無條件地愛,大概這世界上沒有無條件的愛罷。前些年看了《The Art of Loving》,以為自己會更明白愛,但好像越發悲觀了。
愛似乎是種等價交換的東西。我要變得聽話、順從、乖巧、願意付出、聰明會賺錢,才會得到長輩的愛。我要變得善解人意、有趣幽默、願意兩脇插刀,才會得到朋友的愛。我要體貼入微、溫柔婉約、好好打扮、秀外慧中,才會得到情人的愛。
如果我是我,還會得到愛嗎?如果我是多愁善感、其實不太願意無限付出、其實愛發脾氣只是很會忍、不想順從、喜歡撒嬌、很愛依賴、其實蠢蠢的不太會秀外慧中,會有人愛嗎?
我的不安全感很嚴重,嚴重到我意識到自己不太健康。我很害怕失去旁人的關心和愛,如果被冷落被討厭了,我會立刻想,是不是我哪裡不好?
但要想下去,我若是溫柔婉約,會被嫌不夠獨立。我若是獨立,會被嫌不夠依賴。我若愛開玩笑,不知何時冒犯到他人而不自知。我有時不自覺提高的聲線,都是惹人討厭的理由。
要嫌下去的話,我可是個很討厭的人啊。要得到所有的愛,恐怕難度好比踩鋼線罷。討厭的點如此多,怎可能全部改掉。
那可以愛自己嗎?沒人愛的話,至少可以愛自己,狠狠疼愛自己。我也想的,但是學了二十多年,我還學不會愛自己。所以找回名為不安全感的大洞時,我無計可施,只好抱着自己可憎的身軀,哭泣着入睡。

Monday 29 July 2019

流竄過大腦的各種思緒,總因為生活繁忙而被迅速遺忘。唯有在難得空閒的時候,這些張牙舞爪的想法才會無所遁形。
只有在鑽牛角尖的時候才會造訪幽暗森林啊。我病態地執迷於痛苦不安的感覺,對自己的憂傷珍而重之。這種對憂鬱的病態喜愛到底是出於甚麼心理?我亟欲剖析自己——常常說自己想瞭解他人體諒他人,用自己的力量拯救憂傷的他人。那我自己呢?為甚麼已然有富足幸福的生活,心裡仍然有個大窟窿?難道我一直沒有擺脫寂寞嗎?
我真正喜歡的渴望的是甚麼?為甚麼我會如此憂懼?我不知道啊。「不瞭解自己」就像一個無法擺脫的累贅。我很恐懼到花甲之年仍然無法明瞭自己的悲傷啊——我不想到老都要依賴旁人,在憂鬱發作時當旁人是救命繩。我想靠自己獲得真正的快樂。但明明我以為自己已經得到了,為何仍然悲傷?
我害怕不被明白,害怕把自己的悲傷展示出來後會被攻擊。我害怕世事不如我預期,害怕自己不知不覺傷害了很多人,當了一個壞人而不自知。我害怕被誤會,害怕畢生都無法好好解釋,害怕解釋以後仍然不被明白。其實我很心痛啊。
通體蔓延如火灼般的刺痛感,好像全身皮膚敏感般。無論甚麼姿勢都不舒服,很想扒掉自己的皮。我明白想要閉關的感覺了,這是種不想麻煩別人,也想沉醉在獨自一人細味空虛感的慾望。
蝸牛殼在哪裡?
為何中二病總會在空閒的時候發作呢?我真是太犯賤了。

Sunday 7 October 2018

猶豫着沒吐出來的感受,隨日升日落漸漸梗塞在心頭。
對於無法掌握的事都感到恐懼,這種懦弱的個性甚麼時候才能改掉呢?終日惴惴不安,說到底是因為自己沒勇氣面對瞬息萬變的世界。
我是個及格的成人嗎?我做的決定正確嗎?此刻的我仍然是千瘡百孔,沒把握活好,苟且拽住生存的救命繩。我覺得自己每一天都在勉強。
習慣了愁眉深鎖,皺紋就再也無法撫平。然而這都是自找的啊。是因為我沒有拼命努力,才會惴惴不安;是因為我沒有痛改前非,才會天天內疚。每天都為自己找藉口,其實我是個可恥的成人啊。
所有失落的緣由,都是我不夠努力。做得不夠好嗎?改變不到世界,容許自己隨波逐流嗎?任由自己慢慢變得跟禽畜一樣嗎?這一切都只是因為我不夠努力,過於懦弱。如果我對自己太溫柔的話,就是對這個世界殘忍。非不能也,實不為也——這才是最可惡的罪過。
深夜時分,我輾轉反側,枕頭沾上久違的眼淚。與其說是猛然省悟,不如說是一早明瞭,只是一直讓瑣事掩飾不安。我大可以甘於活着如浮塵如豬狗,如此這般也不必內疚。
我恥於安然活着。

Thursday 7 December 2017

出門前挑了一雙好走的鞋子,書包裡放了口罩和消毒酒精。

小巴上有個在車輪正上面的座位,沒有人喜歡坐,因為腳沒處擱,坐得難受。可是我專挑那個座位,因為我坐在上面剛好整個人可以縮成一團,很有安全感。

我:「我來了。你認得我嗎?」
他:「⋯⋯認得。」
我:「你嘴很乾,我幫你沾點葡萄糖水,別急。」
他:「呼⋯⋯呼⋯⋯啊啊⋯⋯」
我:「啊,你⋯⋯是不是很痛?」
他:「呼⋯⋯呼⋯⋯」
⋯⋯
我:「我走了,明天我再來。你會沒事的,很快會回家的。」
他:「呼⋯⋯呼⋯⋯嘶⋯⋯嘶⋯⋯」

鼻子發酸。她開門了,我眨了眨眼,笑着進屋。聊着笑着,頭痛欲裂。

她:「他自從那件事之後,常常把自己反鎖在房間,東西也不吃,一個人在想事。為甚麼?為甚麼這個他會如此?那個他又如此?」
我:「別擔心,他們會好起來的。有些事發生是沒辦法,但是他們會好的。」

為甚麼我總許下這種沒底氣的諾言?想騙誰呢?
——
晚上一邊坐巴士,一邊淚流滿臉。

雖然照常有呼吸有心跳,但每一下也會痛。我的心好像一個橙子,皮被撕開一瓣瓣,痛到發癢,卻搔不着癢處。

「要你選呢?你選一個明明亮透半邊天卻突然壞掉、只能夠一眨一眨的燈泡,還是一根慢慢油盡燈枯的蠟燭?」
「我不知道要怎麼選。不如你一槍打死我好不好?」

最近寫的東西很意識流。

Tuesday 5 December 2017

手機換了一張寫着Alright, you can do it的壁紙。每次望見屏幕,我都會跟自己講,you can do it。沒事的,一切都會逐漸好起來的。你很堅強很勇敢,遇見那麼多事也沒有垮掉,所以你一定會熬得過的。你一定會盡全力活着,證明給世界看,你並沒有白白消耗掉地球的資源。
——
其實是不是真的會好起來呢?一關閉屏幕又會陷入懷疑。騙徒手法層出不窮,大抵生命的起伏也是如此。是不是只要我好好努力,每事盡全力,也拼命當個真摯正直的人,世界就真的會好起來呢?如果不是的話,那我堅持要好好活着的動機就失去了不是嗎?我為何要好好活着?
我常常以為因果論是這個世界運行的定律,但可能無常才是真理。
夢見你復活了,他卻走了。我在細心選着悼念他的花,白的、寶藍的、天藍的,那麼綠的可以嗎?我一邊想着,他可能對花粉敏感,但是已經躺下的他應該已經不會打噴嚏了罷。一邊問你,你回來了?你為甚麼會離去,你受不了這個世界了嗎?你說,是啊。我說,你想走的就走罷,這世界太艱難了,令你無法活了。我嘮嘮叨叨跟你說着,彷如朋友一樣,說人生苦短,應該要做令自己快樂和有意義的事,不要盲從世界。你喜歡環遊世界,先去完再離開罷。
醒來,發現我竟然在夢裡忘記哭了,也忘記跟你說謝謝你教過我。我發怔了一個早上,有點想重新倒頭大睡,希望可以重溫舊夢。
日子很忙,我只能在夢裡悼念你。
如果我今晚也可以夢見你就好了。那我就可以大哭,告訴你我很抱歉從前沒有好好聽你的課。

明天太陽照常升起,還是照常咬緊牙關,張開笑臉努力罷。

Sunday 29 October 2017

我早該醒悟那個您再也不可能回來了。
一個月前,我明白到您可能無法被救回來,我哭了一場。今天晚上,我明白到您已經不再依舊,又哭了一場。
我的英文名字是您為我起的。您還教我爸爸如何幫我排好身分證上的姓名次序。
中四時,我參加了一個中文作文比賽,得了個獎盃。晚上跟您吃飯,您稱讚我思想細膩,還撫摸我的獎盃。我難得被你稱讚,暗自竊喜。
我進了大學,您特地送我一部電腦,真心為我高興,比我自己還要高興。
您日理萬機,事業很成功,口才了得。您對人嚴苛,卻常常表示欣賞我。我不該把一切視作必然,如果我當時知道如今您會出意外,我就該多孝順愛護您。
上星期我跟您說,我正在您的母校兼職,在教您的師弟,您看來很開心。如果我能醒悟到,如今的您已不再依舊,我該早一點告訴您:趕在您出事之前,告訴您我在努力做好自己,告訴您我很敬重您,那該有多好。
如今我哭到眼腫也已然無補於事。從今以後,我生命中好的壞的,您將無法給意見,無法見證,無法理解並陪我經歷。您往日的靈魂已殘缺不全。我終於明瞭錐心泣血是甚麼感覺了。
我多希望有時光機,讓我回到當時,能及時告訴您我愛您。我多希望有時光機,讓我能到您出事的時候拯救您。我多希望有時光機,讓我能彌補我所做過的一切過錯。可惜我沒有多啦A夢,可惜我只能眼白白看着您痛苦掙扎。
我早該醒悟我已經失去您了。

Sunday 24 September 2017

要找出心痛的緣由,必須把思緒寫出來。
我向來認為你在我的世界裡已經透明,因為我們之間發生的事情,業已成為過去。但原來知道了你的近況,依然會心絞痛。為甚麼呢?
1. 我只是在欺騙自己,其實我沒有忘記過你。
2. 我太小器,不容眼裡一粒沙,我沒有的,別人也不許有。
3. 我放不下你給我的傷害。
4. 今天中暑了,心絞痛只是身體不舒服而已。
寫出來以後,發現對自己坦承自己就是個有心靈缺陷,內心不潔的人,竟然很舒坦。就像夏目漱石的《心》裡所描寫的一樣,碰到緊要關頭,任誰也是壞人。
希望時間的洪流可以來得更猛烈,把傷痛沖走。只有一年而已,慶幸的是我的日子太充實了,想也沒有胡思亂想的時間。而且,我的一眾好朋友比你要珍貴許多。